”周岳乐眼中是无限的柔情,这是绝对假装不出来的:“那为什么你爷爷奶奶会不同意你娶她?”周岳乐眼中的柔情随即转成了黯然:“我爹是喜欢云惜的,可惜他去的早。爷爷奶奶要我纳云惜为妾,娶一个有根基的女子为妻。可我不愿意委屈了云惜,云惜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忍心让她一辈子,叫只能叫我我老爷,而不是夫君。”清月有些佩服的看着这个男子,他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怪胎,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他本可以选择一条好走的路,而他却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爱一个人就给她全部,没因云惜的地位而求其次,她爱的不单是云惜的外表,还有她的全部。
清月追问道:“你既然对她如此,为什么还放不下,不和她一起浪迹天涯?”
清月问完,周岳乐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眼承载了不了的悲痛,让眼睛迷离而红肿。等了很长时间,周岳乐才苦笑道:“终是我负了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边是云惜,一边是爷爷奶奶,我爹早亡,我怕我一走,二人无人照顾。况且爷爷奶奶的脾气你也见过,早年行走江湖,就得罪了许多人,结下了许多仇家,我怕我一走,仇家找上门来,伤了他们,我就太不孝了。一直委屈着云惜,直到最后害了她的性命。”说完,他便一动不动地抱着他的配刀出神。
清月也听累了,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后,正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时候,风也比昨天晚上小了很多。整顿一番后,他们一行人再次出发。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马匹不再前后颠簸,周岳乐一振,勒马加快了步伐。果然,一刻钟后,他们便能看到不远处有一片茫茫的戈壁,所有人都勒马快行,下到了戈壁滩里。周岳乐按图索骥,找到了一股暗泉,水细细的只有一线粗。马闻到水的气息,都往泉边上凑,周岳乐和清月的人都用鞭子驱赶他们,和人一个道理,跑热了不能立即喝凉水,否则会伤及心脏。周岳乐把皮囊拿出来,开始接水,等皮囊快满的时候,马也歇的差不多了,周岳乐才开始饮马。
这趟差事周岳乐格外用心,连饮马这种小事,他也亲力亲为。虽然清月临走前已经决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看着前前后后忙碌的周岳乐,清月又开始不踏实了。
“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到西北大营?”清月手里玩着从地上捡起的石子,边玩边问。
周岳乐把水囊递给别人,回答道:“从地图上看再有半个时辰。”
清月把手里的石子丢了出去,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在了远处。丢完石子,她静静的仰望了满天的星辰,天空真美,点点微光,影影绰绰,触手可及。若没有任务,搭个帐篷,弄个气垫,躺在这里数数星星,那该是多惬意的事。内心长叹一声,回到现实中,她再一次梳理周岳乐,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头,都走到这份上了,她还得接着相信他。收了心神,清月吩咐道:“好好休整,子时出发。”周岳乐回答好,接着,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或许这几个悠闲时辰,将是某些人的最后时刻。一路上,清月时刻都能感受到这份紧张和惶恐。
清月从背囊里拿出干粮,和着水,吃了大半干粮。其他人,有的随着她默默吭着干粮,有的抽出佩刀,仔细擦拭,有的呆呆的看着远方……
子夜到了,清月上马,她手下的人都训练有素,早上马等着她。虽知赴死,然坚决赴死,不愧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她得好好谢谢那个贾大夫,御人有术。要换王毅的人,她还真不敢保证此时会不会有逃兵,这也是她不动陕甘兵,只带贾大夫的人的一个原因。
“你们跟我不久,也看过我的手段,跟我进周家堡的人,一个不少的都回来了。此次,虽险,但我七成把握,我不能说人人都能回来,可我绝对会让大部分回来。”清月说完,逐一观察了他们的表情。
“愿听姑娘调遣!”第一个表忠心的,是陪清月去艳春院找王毅的那个人,其他人也随之跟上。
“好!于公于私,这一战,我们必须赢。赢了才能活下去,假如我们此役败了,即使苟且的活着,你们也知道,不单你们,还有我,我们都不会活太久的。”清月眼里露出寒意,除了周岳乐,所有人内心都一缩,清月指的是什么他们很清楚。
风清夜朗,一路疾驰,如周岳乐所说,半个时辰后,清月一行已能看到隐约的西北大营,周围全是黑压压的军队。此时,清月才开始布置任务,一一安排好后,她问周岳乐,对此安排有什么异议,周岳乐抱拳道:“周某,誓死相随!”
得到完整的任务后,清月手下的人似乎都安了心,刀尖上滚过的人,对危险特别敏感,清月的安排,让他们看到了生的机会,不仅如此,这可能还是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清月带着周岳乐,和那个杀出重围报信的西北军士阿大,换上蒙古人的衣服,准备闯营。剩下的十骑从东往北跑,另外十骑从北往东跑,马屁股后都拖着浓浓的烟雾弹,最后的五骑则埋伏在大营西侧,等待时机。眼看滚滚的浓烟升起,清月示意周岳乐,周岳乐向空中射了一支火箭,火箭入空,五里外都能看到。
立刻,蒙古军营,西北大营炸开了锅。随后,他们正前方杀出了一大队蒙古骑兵,行军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周岳乐打了一个呼哨,二十骑人马,砍断马屁股后的烟雾弹,分别向四面逃窜。蒙古骑兵弹指尖就闯进了烟雾中,借这个机会,三人顺利混进了队伍的后面。看着四面逃窜的寥寥几人,为首的人勒住了马匹,只吩咐让一队人马去追赶,其余的人,原地待命。追人的小队,刚出去半里地,西侧军营就着了火,为首的人大叫一声,所有人都往营地跑。
清月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是按脚本走的。三人假装拍马跟大队人马回营救火,冲进军营,脚才落地,远处又升起了浓烟,为首的蒙古人大叫一声,蒙古人再上马,又一次杀了回去。清月等三人,趁机弃了马匹,混入营中,刚好看到地上有一捆捆箭矢,清月示意,三人一人扛两捆,大摇大摆的晃到了西北大营前。
西北大营灯火通明,瞭望楼上影影绰绰,里面有人奔跑走动,火枪,弓箭全都待命,只等援军一到,便杀出营寨,里应外和,杀退蒙古军队。可主帅赫果里却看不懂,一会儿有人,一会儿无人,他拉开西洋望远镜,远处似乎只有十几个人,他看得心中乱跳,思量再三,不敢贸然出战,派了一千人试探了下,却被蒙古人杀退了回来,远处的烟雾也消失了。
“主帅,主帅!阿大回来了。”副将已顾不得,无禀报,不得擅自入内的军规,带着清月等三人闯了进来。
“阿大?冲出去报信的?”赫果里急得一个趔趄,几个副将急忙扶住了他。
清月等赫果里站定,才从怀里掏出虎符,道:“赫果里听调。”
赫果里一愣,仔细看了虎符,跪倒道:“请容老夫冒犯,老夫要验符。”
清月把虎符递给赫果里,赫果里接过符,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半,两相核对,毫无差池。他恭敬的把虎符递回来:“得罪了!”
清月收好虎符,冷冷的说:“赫元帅,我现在命令你烧了粮仓!一个不留!”
赫果里惊的把手里的虎符都掉到了地上,丢了军粮,必死无疑,这个女子是疯了吗?
见大帐中所有人都用惊愕的表情看着自己,清月问:“赫元帅,若蒙古大军得到军粮,你说他们会怎么样?若他们得不到军粮,他们有又会怎么样?”
赫果里跌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好半天,才问:“姑娘,别无它法了吗?”
清月点头:“陕甘军只有五万,况且不能全都带出来,他们出来了,陕甘门户将不保。此厉害关系,赫元帅,你不是不知道。川军,路途遥远,蒙古人不会让我们等到他们的。”
赫果里沉默了,这两日,蒙古人疯了一样进攻,他又损失了两万人马。
罢,罢,命该如此。
赫果里从地上起来,拨开了扶他的副将,自己站在了帅台上,吩咐手中副将:“你们去准备可燃之物,李将军负责东面粮仓,阿将军负责西面粮仓,褚将军南面,务必一粒米都不剩。违者军法处置!“
“元帅,请您三思!”三人跪倒在地。
清月道:“赫元帅,我们放火烧粮食,蒙古人必来救火,让军士埋伏在两侧,待他们救火,我们便伏杀他们。”
赫果里对清月抱拳道:“谢谢姑娘的好意。”接着他又吩咐:“按姑娘说的办。一个时辰后,放火烧营,若有倦怠,犹若此箭!”赫果里边说,边折断了令箭。
一个时辰后,西北大营火光冲天。
阿拉布坦摔了营帐里能摔的东西后,提刀率人冲进了大营,弓箭长矛纷纷飞来,他挡开了弓箭,见人就杀,见旗就砍,在火光里杀红了眼。
清月让周岳乐放起孔明灯。
见灯起,外面的二十骑,把带来的田鼠统统放了出来,田鼠后面脱着炮竹和火星向蒙古人外营跑去。火光冲天,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昼。
清月看粮食烧的差不多了,奔回帅帐,吩咐赫果里:“元帅,可以吹号角让大家撤退了。”
赫果里衣帽端正的坐在帅位上,指着帅案道:“姑娘,这是我的帅印,这是我的奏折,麻烦姑娘转交圣上。”
清月心中一紧,接着,赫果里嘴角流出黑血,再想挽回已无法。阿大,咧嘴大哭,边哭边喊元帅。清月上前替赫果里闭了眼,吩咐周岳乐,替她收好东西。抽出令箭,命令:“撤退!”
李将军接过令牌,转身出了营帐。
阿将军,褚将军跪地,也呈上书信和将印,托清月将东西呈交康熙帝,而他们唯有战死,才能抵今日之罪。清月看看左手边跪的阿将军,又看看右手边跪的褚将军,厉声喝道:“大胆!烧粮库,是我的命令,你们这样做,是说我错了吗?”
两人对视,惨淡一笑,阿将军对清月拱手道:“姑娘,虽是你的命令,可我们惨败在先,现又丢了西北大营军粮,即使此役能赢,我们性命早已不保,请姑娘成全我们的体面。”
清月接过书信,将它们撕个粉碎,冷冷说:“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跟皇上禀报,恕我不再奉陪!”
周岳乐开路,引清月上马,号角响起,清月跟周岳乐借了弓箭,点燃箭矢,一箭射向帅帐,帅帐随即燃烧起来,阿、褚两人扑腾着跑了出来。清月看了两人一眼,命令道:走!
晨光升起,清月回到了满目苍夷的西北大营,蒙古人已经退去,死尸叠着死尸,有的死尸已被烧了碳化,黑漆漆一团,冒出奇怪的味道。清月没走两步,就冲到一边开始狂吐。战场,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在这里,不见鬼,不见神,有的只有生死。周岳乐递给她半截腌臜的破布,清月也不管那截破布有多脏,用力的擦拭着嘴唇,想把着一切都擦干净。
等她稍微平复些,周岳乐劝她:“清月姑娘,把这里安排一下,我们回陕甘吧。”
正和她心意,这里,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她绝对会抑郁的。清月清了清嗓子,让周岳乐把三位副将找来,她要尽快离开这里。
三人到来后,清月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三人见状,立刻跪下。清月摆手,让他们坐着回话。
“现在西北大营还剩多少人?”清月问。
阿将军回答:“还剩三万。”
清月点头,吩咐:“阿将军,我留一千人马给你,你暂时守在这里,每日,我会让陕甘给你补给,若蒙古人再来,你们只管跑。但这里有什么变化,你必须及时回禀陕甘府。”
阿将军回答得令。
清月望向李与褚,二人昨夜厮杀,一个烧了眉毛胡子,一个伤了手臂:“二位就随我回陕甘府,以后的事,待我禀报圣上后,自有定夺。”
两人面色即成灰色,但还是硬生生的从嘴里挤出个是字。
清月找来自己的人,选出两个,一个带着自己的密信和赫果里的奏折去京城报信,另一个去四川追贾大夫。安排好后,清月才带着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回陕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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