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和任务,我们三组甚至一个夜晚都泡在罗江水中。六组去跟踪财神殿的高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八组出去盯梢取情报,估计现在还在外围伪装成各种身份打混呢。四组飞絮柳姐姐,还不知道在哪里游击财神殿的狗腿子。子辛子丑连夜在苏府接应。何叔他们则在苏宅外围监控。斋中只有先生一人在坐镇,运筹帷幄。”
苏鱼听着大概能想像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连杨音这样柔弱美丽的女孩子都上场了,自己去十三楼放一把火,救出几只蜃鸡,倒算是最轻松的任务了。想到这里,苏鱼心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杨音这时倒笑了,“本来先生也没想到你胆大包天,会去烧楼。不过你这一烧,效果比先生想的还要好。不仅给这些人当头一棍,而且还做成了一件好事。先生说,你这一烧,至少把财神殿的咒给破了。省了他接下来好多麻烦事。”
听杨音说到“咒”字,苏鱼眼睛又放起光来。记得江临曾说,财神殿用整个阳州城给他们下咒,他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江临也支支吾吾,说一截留一截。这下子刚好趁机问杨音这有求必应的好妹子。
杨音果然侃侃道来:
“财神殿讨伐令一出,全部财神殿的各地分支,大小头目,但凡数得上号的,都想摘令。这些人的诡计手段一波接一波。女鬼是顾家少爷搞出来的,可是却被另一个财神殿善于用咒的魁手吴常给利用了,下了一个万人咒。阴阳家的咒语、口诀,其实就是言语字符,说白了就是一种念头。人或是鬼怪一旦接受了这种念头,就是中了咒,精神不强的人再也无法从脑子里抹去,那念头总是不由自主浮现出来,越发作越频繁。或被蛊惑,或被逼得疯狂,或是识海受损,修为受创。
万人咒,就是把念头下在大量凡人身上,人数一多,形成舆论之势,万人咒就成了。这时哪怕目标人物自己心中多清楚实际状况,也抵挡不住这种潜移默化,无处不在的念头的影响。
女鬼杀人,就是财神殿利用人们的舆论制成一种咒,让大家对十三楼闹鬼的事深信不疑。一个人这么说,可能有人不信,但全阳州城都在说十三楼闹鬼,就让人不得不信了。所以你们其实暗暗地多少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去往十三楼时,连江先生都动摇了。你自不必说信了个十足十。果然,你看见的鬼就是诗中女鬼的模样,十三楼蜃雉产生的虚像就是传闻中楼会飞的虚像。
实际那鬼是财神殿的法门,通过剥离活人精魄画出来的,并没有实际模样,各人见各人心中所见罢了。如果你没有听过这些流言,那么你自然不会恐惧、想像,财神殿的咒也没办法趁虚而入了。所谓‘三人成虎,众人皆醉,假作真时,无为有处。’便是留仙鬼圣对咒语口诀之流最好的阐释了。”
苏鱼这下子听明白,却不以为然,咕哝道:“不就是心理暗示,说白了就靠嘴巴忽悠么?搞得这么复杂。西洋人也会,还高明得多。”
杨音一时听不明白苏鱼口中的‘心理暗示’是什么,只听见苏鱼的西洋魔怔又犯了,只好摇头接下去说:
“先生说了,这个咒虽然对他影响轻微,但总归是大意了。你虽然有行气玉佩护着,一时也不见得怎么样。可这个念头虽小,总归存在着。搞不好被财神殿的人再拿来利用了呢。你知道,念头这种东西,就像野草生根一样,产生容易,去掉可麻烦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下一个相反的万人咒,这就需要再来一个相反的念头。可是人心奇怪,总是先入为主,想要再说服这么多人坚信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可是麻烦的紧。不过你一把火烧了十三楼,大家都自发地说苏少爷和画聊斋的人一起收拾了女鬼。流言一起,万人咒不攻自破,这就又破了财神殿的一条路了。苏少爷,你可真是了不起呢”
白白赚了杨音一句夸奖,苏鱼嘻嘻一笑。
怪不得江临要杨音带自己逛一言惊堂。消息集散,自然能直接感受到某些东西。原来自己烧楼还有这个好处,夸自己是英雄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嘛,看来还真得听上一个上午。
转念一想,按杨音说来,自己还替江临解了局,机会难得定要他好好谢自己。而且事不宜迟,不然过几日这混蛋就装作忘了。
苏鱼坏笑一声,主意就来了。这谢礼嘛——就向他讨要这厉害又顽皮精灵的杨音做妹子好了,做保镖也行。如此一来就可以天天腻住,远离江临的魔爪。心头一阵胡思乱想十分快活,便问道:
“你们斋主现在在哪?我有大事现在就要和他商量。”
杨音道:“你十三楼火头一起,江先生就猜到局势的变化比他料想的还要快。他担心财神殿狗急跳墙,提前发动阴谋。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他提前去了碧波潭下取玉髓。”
“玉髓?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在这碧波潭下?这池子能有多深?”
杨音笑道:“这池子可比海眼还深,不然哪里来的玉髓?苏大少爷身上挂着画聊斋重宝,先生说,要给你提前施上秘术,多重准备,以备不测。”
苏鱼一听,心头一宽,大喜。
他最喜欢充分准备,“以备不测”这种说法了。到时候可以拿着宝贝到处砸人,管你是哪个门哪个派的,连财神殿的最厉害的狗子都奈何不了的秘术,怕了谁来?
越想越开心,苏鱼搬了张椅子坐在潭边,只耐着性子等江临取了玉髓出来。
这时,秋华街,八节瓜巷,第三座富丽堂皇的庭院里。一行人神色紧张地站在屋外。
屋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一个白衣少年双手握拳,站在窗台前,表情十分恐惧,正是顾家少爷顾以盼。
他眼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男人面无表情,只有一只左手。正是杨音口中所说的魁手吴常。
他的左手正在把玩一支毛笔,这支笔十分普通,看上去甚至有些廉价。芦苇做的笔杆子,毛尖又粗又秃,像是祖宗流传下来的物品。
这时毛笔从男人的手掌中掉落下来,啪嗒一声。少年脸色一凛,身体抖了抖。
“我早告诉你了,这泣鬼神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男人开口道。他的声音没有丝毫高低起伏,就像一个多年不中举的魔怔秀才在读书念经一样。
“如今你少了一魂一魄,你父亲就要责怪我把笔借给你了。”
少年的父亲顾常在,是财神殿三大堂主之一,掌握着殿中的经济命脉,顾家的声望在阴阳界中一直不小。
少年面容惊恐,连连咳嗽。
“家父必不会责怪吴师叔,这泣鬼神是以盼求着吴师叔借给我的。所有结果小侄自己承担,完全和师叔没有关系。”
黑披风的男人似乎对着个回答很满意,转过头来,对少年道:
“你天分高,在财神殿新一辈中数你资质最好。如今你少了一魂一魄,恐怕修为很难再精进了。”
少年沉默低下头。
男人嘴角弯起,问道,“一个阴阳道中人,不能修行,这辈子就毁了。你顾家死了两个儿子,只指望你继承家业。如今你也算废了。你父亲该如何痛心呢?”
顾以盼低头,肩膀微微颤抖,眼眶似是强忍着泪水。
男人又道:“你恨不恨那个毁了你一辈子的人,想不想亲自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也尝尝你所受的苦?”
少年听这话,霍地抬起头,眼里涌动着无数不甘、屈辱和仇恨。他咬着牙,似乎挣扎许久,最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想。”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就按我的计划来。”
少年重重地点点头。
男人伸出唯一的一只手拍怕他的肩,道:
“我和你顾家还有几分交情,这次便不罚你。倘若下次事情还办不好,加倍!”
少年一抖,瑟瑟缩缩地点头。
男人冷笑一声走了出去。随即,门外传来一阵惨叫哀嚎声。
“被画聊斋当狗耍就算了,连自家少爷还看不好。不当罚吗?”
男人冷冷看着他们。然后移眼,望向院子外一棵摇曳的大树上,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冷笑声从嘴角露出来:
“去吧,告诉你家主子。我魁手吴常在顾家大宅等着他呢。”
庭院外,疏影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在秋华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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