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恣意妄为,挥洒神通,如同洪荒巫兽一般只行一己之道……唯有三大世家,愿意联手再立天庭,重定秩序,奠定后世万载伟业之基!这个过程虽然充满艰难险阻,也不乏无奈妥协,甚至仙律也的确如你所言的千疮百孔。但它至少是当下唯一可行之道!你不肯出力协助,处处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如今你甚至径直挡在仙律之前,要摧毁这来之不易的秩序,所谓域外天魔也不过如此!”
鹿芷瑶闻言,有些惊讶地扬了下眉毛:“哇,冥宗你居然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会将沉默高手的设定贯穿始终呢。之前凤湖那场大战之后,你不及细细调养就强行脱胎换骨,急袭千里至宋家堡,又尾随在白澄身后,将我堵在这罅隙桃源中……冥宗,你的来意是直接写在脸上的,而要趁我重伤虚弱时下杀手,最好是快刀乱麻,多浪费一分时间都可能让夜长梦多。所以,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突然开始跟我辩经了?是你觉得,像我这般天纵奇才之人,就算是死也应该死个明白?还是说,你忽然没有了必杀的把握,需要多和我聊聊天,摸摸底,才有信心出手杀人?”
白武侯却无视了这番话,继续质问道:“你对待天庭仙律傲慢之极,动辄蔑称荒芜、污染,然而你所秉持的律法却迄今都只是空中楼阁!你指责仙律以凡人的血肉筑就根基。而你理想中的定荒盛世,难道就不是以我们这些仙人的尸骸为基吗?!”
鹿芷瑶摇摇头,说道:“虽然不想废话……但关乎理念,我必须作澄清:我理想的新时代,从不需要仙人的尸体,只需要一片能容芸芸众生平等修行的土壤。千年后,或许便有人人成仙的真正盛世美景。”
白武侯冷笑:“呵,好一个只需要!好一个千年后或许!大劫之后,仙界不存,旧仙律消散,仙道已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连群仙体内的仙元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凡间最顶尖的回灵阵也只能填补凡世灵气,用的多了,便会如你那般日渐衰落。你登仙不过百日,尚且能忍受凡世浊气,然而那些早已离不开仙灵之气的资深仙人又当如何?!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以皇庭浩然气来养仙元!你在九州大陆大搞定荒,断的是仙人的生路!无论你的美景描绘如何瑰丽,我们都不可能等你一千年!”
鹿芷瑶点头道:“所以我说是理想,与现实当然是有区别的。但也不是没有克服困难的办法,离不开仙灵之气,无法忍受凡间浊气……你们可以想办法冬眠,可以给自己炼制防腐剂,可以把自己脱水化然后卷起来保存。纵使仙界不存,九州破碎,但以群仙之能,找个风景秀丽的冷藏室住上一千年,并非不可行。只不过你们不愿罢了。当然,我理解你们的不愿,但是,九州众生也不愿被你们当作苟延残喘的饲料。”
白武侯怒道:“而你算什么九州众生?你自凡间修行起就高居灵山之上,传承仙祖留下的至高道统,不服人间浊气。登仙虽短短百日,却能公然诋毁仙律而不被追责,受尽了仙祖专宠!你一生都在享受仙人的好处,如今却站到所谓众生一边,岂非无耻之尤!?”
鹿芷瑶面露惊诧:“难得听到你用这么铿锵有力的语气说话……你说得没错,我其实并不能代表九州众生,如今打着众生的旗号与你们作对,掘你们的根基……多少是因为我不屑于跟你们这群注定不能成事的废物为伍罢了。我的理想固然遥不可及,可你们的所谓理想却崩塌在即。连白澄这样资质上佳的种子都保存不好,揠苗助长,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们手里那个扭曲丑陋的仙律能支撑得起仙界重建?若是天庭再摔一次,九州大陆可没办法二次兜底了!”
白武侯说道:“若仙人注定灭亡,那么拉上九州大陆陪葬,也无可厚非,哪怕只有一丝生机,也当竭力争取,这才是仙人的利之所在!你享仙人之利,当尽仙人之责!”
鹿芷瑶说道:“对,我一生受尽仙人的好处,的确没道理背叛仙人。但是,我也从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背叛了仙人。问题在于,你们,什么时候有资格代表仙人了?”
白武侯沉声反问:“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我们的资格?”
鹿芷瑶微笑道:“我有什么资格?真是好问题,但是在我揭晓答案之前,不妨你自己好好想想。其实,你本人已经有所揣测了,所以才会当断不断,与我在这里对话拉扯,不是吗?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好好思考一下,我当日在天庭大放厥词,公然唾弃仙律,凭什么毫无后果?在我之前,天庭万年来接纳飞升者数以千计,可有我这般的例外吗?我将白家占据凤湖的战略拦腰打断,几乎算是与你们白家结下死仇,为何五老之中只有你一个人冲锋在前?明州那几个散仙,真的牵扯了你们那么多精力吗?还是说除了你之外,其余那四个老东西早有默契,故意派了一个最不合群的白家人来肉身探雷呢?现在,再来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说,我有什么资格来质疑你们这些老前辈的资格呢?”
“你……”白武侯虽神色不动,姿态如常,但内里的动摇,却已显而易见!
与此同时,鹿芷瑶的笑容,在他面前也变得越发诡异。
“冥宗,你露破绽了。”
刹那间,瑶剑出鞘。
那是一道完全不属于鹿芷瑶的夺目剑光,剑势如开天辟地,顷刻间就可以翻覆山海,偏偏剑威又被控制绝妙,一丝一毫的余波都没有泄露在外。
光芒绽放的瞬间便即熄灭,瑶剑出鞘又复归鞘,罅隙桃源沉寂如初。
而逼仄的山洞中,唯有鹿芷瑶一人的身影,随头顶的琉璃灯的摇曳,逐渐变成另一个人的形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