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槐,大方脉、小方脉科,南厅玉清房——”
“赵庆,眼科、口齿科,南厅上善房——”
“陈明,针刺科……”
“李彤……”
“……”
“林丹青,妇人科,北厅西寿房——”
站在陆曈身后的林丹青长松了口气,她最擅长的正是妇人科,平日给贵人们调个身子是足够了的,得偿所愿,不免高兴起来。再看看身侧陆曈,林丹青心中祈祷,盼着陆曈与她一道分到妇人科,彼此作伴才好。
然而一个个名字念过去,始终不见掌事医官提到陆曈。林丹青都等得焦急,却见陆曈一副不骄不躁模样,仿佛对结果并不怎么在意。
“陆曈——”
前面掌事医官突然叫到陆曈的名字。
林丹青心下一震,悄悄扯了一下陆曈的衣角,示意陆曈认真听。
“陆曈,南药房。”
此话一出,不止是林丹青,堂厅里其他医官使、不,应当说是医士们都愣了一下。
南药房不属于任何一科,是医官院中分拣药材,给御药院制售药材的低等医士才会去那里。让太医局春试排名第一的医官去南药房,无异于暴殄天物。事实上,这种事交给药师做就行了,平日里根本轮不到医官。
纵观今日在场医士,各有各的业科,唯有陆曈一人分到了南药房。
陆曈淡淡看向掌事医官,身后的林丹青已经忍不住开口:“大人,名册会不会弄错了?新进医官使怎么会去南药房呢?”
掌事医官似是不满她开口,瞪了一眼林丹青:“大人安排岂容你小小医士置喙?”言罢,手中卷册一合,负手走进堂厅里:“收拾收拾东西,各自寻地方吧。”
不再理会众人了。
掌事医官走后,堂厅中重新热闹起来。相熟医士雀跃地谈论着自己所业医科,也有不少人朝陆曈这头看来,目光或同情或喜悦。
先前在贡院调戏的曹槐见状,颇有些幸灾乐祸,假意惋惜叹道:“真是天意弄人!红榜第一却分到了南药房,听说进了南药房的人就没有出来的,陆姑娘该不会一辈子呆在里头给人捡药吧?”
林丹青怒道:“曹槐,你给我闭嘴!”又转头看向陆曈,“别听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别着急,妹妹,等我想办法打听打听,或许是院使大人对你的考验。”
少女满眼真挚,倒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急,陆曈摇头:“不用,我没事。”
林丹青是一片好意,不过,就算去问崔岷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陆曈垂下眼帘,崔岷就是故意的。
点了她做红榜第一,却又厌恶她平人身份,就算为了给董家一个交代,他也不会让自己好过。只让自己去南药房坐冷板凳,这已经比陆曈设想的要好多了。
“可是……”
“不用担心。”陆曈笑了笑,神色很淡,“我很快就回来。”
……
宫中诸司各院,各有各的忙碌。
宫里禁卫轮直后,裴云暎回到治所时,天色已经不早。
屋里屋外点了灯,一片通明。青枫见裴云暎进门,忙将刚提回来的食篮交到他手中:“大人,小姐令人送来的点心。”
裴云暎应了声,接了过来。
裴云姝在年后就搬出裴家,住在裴云暎相邻的宅子里。裴云暎宫中轮直时常常不归,裴云姝有时会叫托人送些点心饭菜给他,叮嘱他好好吃饭。
当然,这些饭菜糕点都是从酒楼里买的,裴云姝不会下厨。是以裴云暎也就没告诉她,其实殿帅府小厨房的饭菜与酒楼里的吃起来无甚差别。
裴云暎提着饭菜进了厅里,萧逐风正在看书,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那只精致的食篮上顿了一顿。
裴云暎打开食篮,食篮分了好几层,有荤有素有点心,花花绿绿煞是好看。他拿起一块荷花酥,见萧逐风看来,灿然一笑:“羡慕?”
萧逐风忍了忍:“酒楼厨子做的而已。”
裴云暎懒洋洋点头:“那也没你的份。”
知他惯来如此,外人面前文武俊才,相熟之人面前总藏着几分坏。萧逐风懒得理会他幼稚把戏,只道:“今日新进医官使进宫。”
“嗯。”
“陆曈进宫了。”
裴云暎:“知道。”
事实上,不仅知道,早晨陆曈刚进宫时,他还与陆曈见了一面。
不过那一面,应当称不上愉悦。
萧逐风打量着好友,见他神情散朗,看不出与平时有何区别。
顿了顿,萧逐风才道:“你不关心她分去了哪院?”
新进医官使都要分院的,从某种方面来说,一开始所分医科厅院,甚至会决定这些医士未来的前程。
竞争,从一开始就存在了。
裴云暎笑笑:“哪院?”
“南药房。”
南药房?
裴云暎一怔,眉峰渐渐蹙起。
南药房是整个医官院最没有前程的地方,每年只有最不被看好的、或是犯了错的医官才会被分去药房。去了南药房的人,几乎不会再有应奉的机会。
这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开局。
萧逐风看着对面人:“崔岷应该是为了向董家示好。不过,被驱逐至药库,你那位陆大夫,应当没有复仇的机会了。”
他说得揶揄,隐含几分不动声色的轻松。对萧逐风而言,陆曈是颗不安分的、本不该出现在棋局上的错子,一着不慎,大局都会被影响。如今她出局,再好不过。
“两个错误。”裴云暎道。
“哪里错?”
“第一,她不是‘我的’。”
萧逐风终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第二呢?”
“第二。”裴云暎抬手,手中精致糕点在烛色下,呈现浅浅的淡粉,像朵真正的盛放新荷。
他盯着眼前漂亮的荷花,透过晶莹的花瓣,仿佛看到了别的什么影子,眸色渐渐幽深。
“第二,你未免小瞧了她。”
“机会不是等来的,我猜这位陆大夫,很快就会自己创造机会。”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