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从来都看不透你,但还是收你为心腹,委以重任。哀家到现在还不明白,既然你与先帝无恩,为何要背叛我?”她瞟了赵飞燕一眼,“难道是攀上高枝了?”
“赵皇后出身寒微,虽然有几分刚强,但内里是个实心眼的妇人。”蔡敬仲道:“说白了,就是个软弱可欺的老实人,不顶半点屁用。蔡某瞎了眼才会攀她的高枝。”
程宗扬一边使劲咳嗽,一边拚命使眼色。蔡敬仲这死人!一点都不给赵飞燕面子,当着人家的面就喷上了,还真是欺负人家老实啊?
赵飞燕被这一番话说得涨红了脸,想辩解却又张不开口,只能低下头,避开众人的目光。倒是赵合德听到有人这么编排姐姐,心里大为不忿,气恼地瞪着蔡敬仲,“凭什么这么说!姐姐是好人!”
蔡敬仲道:“她来长秋宫是当皇后,可不是当好人来的。”
吕雉道:“你既不肯为我尽忠,又看不上这位皇后。汉国还有什么高枝可以让你攀的?”
蔡敬仲一直板着的死人脸上忽然多了些异样的情绪,眼底流露出一抹深刻入骨的柔情,连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娘娘可曾真心爱过什么吗?”
吕雉毫不迟疑,“有。”
“那娘娘多半能够明白——奴才也是一般,遇到了生平挚爱。如今我已经心有所属,再不愿回头。”蔡敬仲转过头,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程宗扬,深情无限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江州?”
程宗扬一阵恶寒,死太监!我知道你深爱着江州的实验室,可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啊!瞧瞧!吕雉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吧!
虽然心里堵得慌,可蔡爷的话不能不回,程宗扬一手揉着胸口,好不容易顺下这口气,咬牙道:“办完事就走。”
“那得快点了。”蔡敬仲精神一振,对吕雉喝斥道:“正事要紧,少啰嗦!赶紧些,别耽误!”
吕雉啐了这对狗男男一口,然后从髻上拔下一根碧玉簪子。
那根碧玉簪尾部嵌着一颗珠子,珠身光泽黯淡,毫不起眼。她将珠子捧在掌中,低声道:“去找它。”然后反手丢下。
那颗珠子悬在半空,然后滴溜溜转了一圈,“嗒”的一声,掉在朱老头面前那块巨石上。
不等吩咐,曹季兴便抬掌按住巨石,往上一提,那块牛犊大小的岩石被他生生提起,露出下方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珠子飞进洞口,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只能在洞口滴溜溜乱转。
云丹琉奇道:“这什么珠子?看起来好奇怪。”云家财势雄厚,府中珠宝车载斗量,耳熏目染之下,云丹琉自小就见惯了各种珍玩,却从未见这样的珍珠,表面色泽斑驳,看上去还有些凸凹不平。
小紫道:“这是银鳍比目鱼的眼珠,据说比目相连,即便分开,也会想尽办法连在一起。”
“原来是鱼眼啊,好稀奇。”
程宗扬伸头朝洞口看了看,“不会是陷阱吧?”
吕雉这种女人实在太阴险了,指个陷阱坑人这种事可不得不防。
吕雉道:“外面的水位到哪里了?”
罂粟女踢了尹馥兰一脚,“掌教夫人,去看看。”
尹馥兰无奈,只好探身出去看了看,回道:“湖底都露出来了。”
“秘境入口已然开启。”吕雉道:“接下来,只需要拿出一条人命献祭,就可以入内。”
她看了众人一眼,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哪位愿意以身为祭?”
众人面面相觑,想进去要拿一条人命来换,下面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尹馥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在场这么多人,真要挑出一个该死的,她觉得自己恐怕要中。
她身子一动,就被蛇夫人盯上,“兰儿,为主子尽忠的时候到了。”
尹馥兰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姐姐饶命……妈妈!”她抱住小紫的腿乞求道:“奴婢以后一定听话,求妈妈饶奴婢一命……”
“再叫就把你丢下去!”云丹琉吓住尹馥兰,然后道:“外边那么多追兵,我去抓一个来。”
“等等!”程宗扬越看越觉得不对,吕雉这妖妇多半是指了一条黑路,要把他们全埋在里面。问题是干嘛她指个坑,自己就非要往里跳呢?自己入宫,又不是来探险的!
程宗扬正要开口,小紫却扭头笑道:“你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啦。”
紫色的长鞭从她袖中游出,灵蛇般卷住一人的双足。
一直昏迷不醒的盛姬霍然张开眼睛,惊叫道:“不!”话音未落,她便被长鞭卷起,飞到空中,接着头下脚上地落进洞口。
这一下兔起鹘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那个宫装美人被黑沉沉的洞口吞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哀叫声还在石窟内回荡。
尹馥兰打了个寒噤。这位紫妈妈,实在是……太凶残了……
“啪!啪!”,耳边响起鼓掌声。
蔡敬仲一边抚掌,一边赞叹道:“好一个七窍玲珑心!果然是慧质天成,手段神妙,心若莲花,不染纤尘!”
“丑态毕露。”吕雉冷笑道:“这般卖力地拍一个小丫头马屁,你竟也拉得下脸来?”
蔡敬仲不以为然地说道:“奴才以往拍娘娘马屁,娘娘可没嫌过奴才什么丑态。”
小紫笑道:“拍得很好。我喜欢。”
蔡敬仲躬腰抬起一条手臂,让小紫扶着,殷勤道:“紫姑娘,您辛苦。”
蔡敬仲这番作态,程宗扬心里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字。怪不得这死太监一脸死相,还能深得吕雉信重。拍起马屁来,犹如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含糊。
忽然间,众人只觉一阵清风透体而过,冥冥中仿佛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随后地面微微一震,无数细小的荧光从黝黑的洞口内飞出,仿佛数不清的萤火虫一样,轻盈地飘舞着盘旋而起,在洞口上方凝聚成一道莹白的光柱。
程宗扬张大嘴巴,这东西给他一种很眼熟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啊?这不是……”首先开口的居然是尹馥兰。她指着那条光柱,期期艾艾地说道:“太泉古……”
程宗扬脑中“嗡”的一声,自己努力去忘掉的那些往事,一瞬间泛上心头。
没错,这种光柱自己见过,太泉古阵里面就有,尹馥兰当时还进去过。只不过那根光柱体积比这个大得多,颜色也略有区别。
自从得知太泉古阵的真相,程宗扬就努力想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全都忘掉,可没想到会在汉宫的地下又见到类似的遗迹。难道这里与太泉古阵相通?是太泉古阵另一处不为人知的传送入口?
“和太泉没有关系,”朱老头仰首望着光柱,“是世宗武皇帝留下的。”
朱老头说的是那位在六朝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迹的的汉武帝,平生远征四夷,武功赫赫,也是朱老头嫡亲的祖爷爷。
云丹琉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触摸光柱,却被程宗扬拦住。
“都别动!”程宗扬张开双手,挡在光柱前面,“咱们入宫是来与秦会之、单常侍等人会合的,能遇到皇后殿下和朱大爷纯属意外。现在秦会之他们没有找到,反而又和郭大侠等人失散。眼下汉宫之变已经到了最要紧关头,我觉得我们应该与众人会合,至少先把皇后殿下送到金车骑军中。”
“这处秘境大家很好奇吧?坦白地说,我也很好奇。”程宗扬道:“可现在不是探险的时候。一来这是死了一个人才升起这道光柱,拿人命来祭祀,太邪恶了对不对?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呢?说不定是一个对人类极其不友好的存在,凶险无比!”
程宗扬大声道:“二来反正秘境就在这里,又不会跑!剑玉姬失踪,叛军只剩下刘建那个篡逆之辈,正是我们稳定局面的大好时机!真要想进去,等平定刘建之乱,局势稳定之后,我们再回来也不迟。”
妈的!跟太泉古阵沾边的鬼地方,打死我也不来!程宗扬心里暗暗发誓。
“小程子这话,说得不错。懂大局,识大体。”朱老头绕着光柱走了一圈,说着举步入内。
“哎!”程宗扬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只见眼前光柱微微一闪,朱老头的人影便消失无踪。
剩下众人大眼瞪小眼。
合着自己刚才那番话全都白说了?程宗扬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半晌才冷静下来,“有朱大爷进去就够了。咱们走!”
小紫望着光柱,一脸认真地说道:“不好。不能让他吃独食。”
“撑死他!”
“反正不能让他自己去。”
程宗扬左右看了一圈,“要不……曹爷,你进去看看?”
“哎哟!”曹季兴捂住膝盖,一脸痛苦地说道:“还……还是小蔡去吧,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
蔡敬仲抖开折扇,在胸前慢慢摇着,“还是曹老去吧。蔡某身上有伤,不便于行。”
程宗扬黑着脸道:“你们是有多怕死啊?”死太监那点破伤也好意思拿来说嘴?自己掌骨都断了,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这里头的路数你是不知道。”曹季兴苦着脸道:“武皇帝啥都好,就是杀起太监来不含糊。你们进去没事,我们俩要是进去,当场就得死里头。”
“至于吗?”
“真真的,老奴不蒙你。我打小刚入宫,前辈就交待过,跟武皇帝沾边的东西都碰不得,一个不当心就没命了。”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一枚金铢掉在石上,滴溜溜往洞口滚去。曹季兴低头一看,一个饿狗扑食扑了上去,随即光芒一闪,消失在光柱中。
“好了。”小紫拍了拍小手,“曹老头已经进去了,你呢?”
蔡敬仲刷的收起折扇,“义不容辞!”说着豪气干云地踏进光柱。
好吧,现在已经进去仨了。老东西真要死在里头,还有两个陪葬的。
“人家也要进。”
程宗扬一阵头大,眼看着死丫头又拉上云丹琉,娇声道:“云姐姐,你陪我好不好?”
“好啊!”云丹琉一口应下,然后对赵合德道:“妹妹,你怕不怕?”
赵合德望着程宗扬,眼中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赵飞燕轻声道:“我想去看看。”毕竟事关天子,而刘骜确实对她很好。
“都别进了!”程宗扬道:“如果有缘,大家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事不宜迟,我们先杀出去再说!蛇奴!”
蛇夫人从外面闪身进来,脸色难看地说道:“主子,只怕走不了了。那些乱军已经下来了。”
“没关系!我带你们杀出去!”程宗扬宁愿跟刘建军血战一场,也不想进那个类似太泉古阵的鬼地方。
“差不多有一千来人,都拿着军弩。”
程宗扬看着吕雉,“还有别的出路吗?”
吕雉抬手指向光柱。
“别耍花招!”程宗扬道:“刘建那个疯子什么德性你也知道!太后娘娘,你也不想落在他手里吧?”
吕雉道:“你若想死中求活,唯有这一条生路。”
“湖底的暗道呢?那些水从哪里流走的?”
吕雉笑了起来,“我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到,公子若有间,尽可以慢慢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