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履行看到,在褚大人接信的一瞬间,五弟高审行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两晃,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
中书省的《议》题送到安西都护府之后,郭孝恪虽然没有官方的回复,但是一定也让崔颖知道了。
一直以来,府中的兄弟一直都认为,崔嫣是五弟与崔颖的孩子,而且崔颖一直也没有否认过。
这回,崔颖专门写信回来澄清这件事,除了有着对五弟深深的失望,她也是豁出来了,不得不豁出了女人最后的脸面来承认这件事。
高审行纯粹是自取其辱,把每个与高府有牵连的人都逼到绝路上来。
崔夫人的信很短,褚遂良看过之后,又递给其他的大人们传看。崔夫人在信中说,早年乱世,她身怀有孕,不得不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她骗了高审行。
女儿出生后她一直内疚于心,一直也没有勇气承认,但听说因为女儿崔嫣的身份影响到了女婿,她只得说出来了。
崔颖自请出门,随信附有她专门写的一份出门文书,画着她的手押。从这一刻起,她就更不必回长安来了。
樊莺忍不住眼圈儿发红,西州母亲此刻内心中的屈辱,她最能体会。
这里是五部会审的严肃场合,不是闹市,不是街坊婆姨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传言,高峻和那些堂上的大人们一样,面无表情。
如果褚遂良到此而止的话,那么,以后他可以考虑放过他。
鹞国公冷若冰霜的表情,褚遂良也看到了,恰在此时,后堂中有人咳嗽了一下,褚大人想了想说,“今日先到这里。”
然后第一个起身。
……
直到目前为止,高审行在当众承受了崔嫣的身份带给他的、新的屈辱之后,其实还是抖落不清:
在今天之前,既然你一直认为崔嫣就是亲生女儿,那么高峻呢?你既然早就认为高峻不是你儿子,为什么拖到这会儿才说?
高审行的欺君之罪是免不了的。
反倒是高峻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崔嫣是崔颖入高府时带入府的孩子,没有人对高峻说崔嫣是谁的女儿。
就连高峻娶崔嫣入门的时候,府中也没人提示这一点,更不要说反对了。
回到府中,高审行心如飘篷,兄弟们没有一个人给他出主意,这点事儿弄得太乱了,只要有一句不慎,绕进去再也说不清楚。
崔颖的来信虽然让高审行难堪,却给了他一个改口的机会。
比如,他可以说,其实他早就知道崔嫣不是他的女儿,只是贪图崔颖的美色而故做不知。
这样的说法,除了让高审行自己再添几分不光彩之外,至少他对于鹞国公身份的揭露、就可以牵强地理解为是出于气愤了。
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去吃饭,也没有人来请他,一切的大主意都须他自己拿。
如果崔颖的这封信不是写到了高履行的手里,高履行都不想出面。
高审行经过了慎重的思考之后,下了这个痛苦的决定,事情发展到今日他才发现,这居然是唯一能澄清他前言的说辞。明天他就这么说。
回到了监房,高峻与师妹说,“我听到后堂有人咳嗽了,本来褚遂良还有话要讲,但他听到咳嗽声才止住了。”
樊莺问,“我只顾着替母亲伤心了,没有听到,但谁的咳嗽能这么值钱呢?连褚遂良都得听。”
高峻说,我听出来是太子,也许思晴从夏州写来的信已经在太子手中了,难道高府的这个破身份我就摆不脱了?
……
在会审时,太子李治就是在后堂,耳朵一直听着前边的动静,他与褚遂良说的清楚,褚遂良听到后边的动静不得不终止。
但他不甘心,又背着太子去了温泉宫,他是五部会审的主官,去向皇帝奏报一下案情,连太子也不能干涉。
不知他与皇帝是怎么说的,从温泉宫回来后,五部会审就变成了六部会审。按着皇帝的意思,兵部李士勣也掺和进来了。
看来,崔颖从西州写来的信并不能令皇帝信服,他还要下下猛药,让与高峻顶劲儿最大的李士勣来参与审问。
褚遂良打着沟通案情的名义,私下里将樊莺给他的那份证词也给李士勣看了,他冷眼看着英国公,英国公的脸上一丁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回去后,李士勣把当晚领头冒充劫匪、在黄峰岭后山劫持高审行的头目叫出来,问他,“你的人可有缺少?”
英国公双眼像鹰似地这么一盯,那人腿一软跪倒,“老爷,是少了一个,但当晚黑灯瞎火、各走各的也没有注意,后来小人以为他走亲戚去了。”
李士勣一脚蹬过去,“你娘的屁!若非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以为老子会饶过你!”
第二天,六部会审如期开始,这一次就不是褚大人冲在前面,换上李士勣了。他不提崔嫣,不提高审行揭露高峻身份的始末缘委,而是一下子提到了高峻与樊莺的师兄妹的关系。
“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李士勣客气地问道。
褚遂良补充说,“樊夫人好像对本官说过,她说自从鹞国公认卫国公李靖为师后,便称你为师兄了,可来自崖州的消息说……”
樊莺抢白道,“褚大人,你可别借一个小女子的口来说话,公堂上是讲究证据的,我可有字据在你手中?你拿出来!拿不出来的话便是你居心不良。”
褚遂良让樊莺问得有些吱唔,李士勣连忙接话,“樊夫人你不必急,褚大人也是皇帝陛下亲许的会审官员,即便他有些猜测,也是出于一片公心……”
樊莺怒火填胸,矛头一下子指向了英国公,“纵奴冒匪,蒙蔽高府的朝延命官,也是出于公心?是谁举荐你跑过来的,举荐你的人与陛下说没说这件事?应该受审的正该有你!”
李士勣冷笑了一声,“好漂亮的一张嘴!焉知本官此举,不是为了挖出大唐中枢手掌重权、且隐藏最深的人物?”
樊莺气得脸都憋红了,“你真无耻!”
褚遂良提醒道,“樊夫人,英国公说得有理,但你不可辱骂会审官员,鹞国公有职、爵在身,本官总该给些面子,但你要注意。”
高峻拉了一下师妹,让她安静。
事情到了今日,该跳出来的总算都跳出来了,而薛礼仍在左千牛大将军的职位上,仍然负责着玄武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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